引子 1880
1906年4月19日,持续了数日的霏霏细雨仍笼罩着巴黎。
马车夫带着宿醉的眩晕与难耐的倦意又开始了一天的谋生。连绵的阴雨在透过浸湿的衣襟传来阵阵春寒的同时倒也带来了更多的生意,心情不错的他渐渐开始策马疾行,在转过第二个街角时马车夫并不知道他和他的马车已经注定了将要驶进物理学史。
长期地酗酒麻木了马车夫的神经,所以在撞上那个与他有着同样倦容的绅士时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应急反应。围观人群中一位医生模样的人在检查了被撞者的伤势后遗憾地摇摇头,马车夫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墙角风雨中的那朵无名小花。随后赶来的警察例行公事地在登记薄上填上死者的名字——皮埃尔·居里(Pierre Curie 1859-1906)。很显然这名年轻的警务人员并不了解这个名字,一如后世的我们多数时候也是通过他的妻子才会偶然提起他。诚然,作为第一位两次诺贝尔奖得主,居里夫人在科学史上的名头如日中天——在俺计划中本文的姊妹篇《射线检测史话》中她也将出场并扮演重要的角色。但现在请我们保持崇敬的心情而将目光重新凝视在居里身上:相对于1903年他与妻子分享的因对辐射现象的研究和发现钋和镭所获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而言,他和哥哥雅克斯·居里(Jacques Curie 1855-1941)共同发现的压电效应在那个被称作物理学黄金时代的岁月里的确只能算是沧海一粟。但是,感谢居里兄弟,正是他们的这一“小小”的发现奠定了现代应用超声学的基础。
1880年,居里兄弟在研究晶体热电现象与结晶对称关系时,认为这个现象可能是由加热时晶体体积发生变化所导致的。根据这个想法他们做了许多实验,发现电气石或石英等天然矿石晶体受到压力时,由于体积变化在晶体表面会有微小电荷产生。接着他们又发现当晶体置于电场中时也会造成体积上的变化,证明了这种现象是可逆的。因为压电效应是可逆的,所以把材料因体积变化而产生电压的效应称为“正压电效应”;反之,材料因加入电压而造成体积变化的效应称为“逆压电效应”;而具有压电效应的材料则统称为“压电材料”。压电材料除了天然的晶体,如石英、电气石、罗德盐等材料以外,还能以人工的方式制造,如氧化锌、聚合物、陶瓷材料、复合材料等等。居里兄弟利用这一发现计设了一种用于精确测量微小电量的压电石英静电计——居里计,我们每个人今天仍时常会看到与用到居里计——因为它是当代石英计时控制与无线电发报的重要元件之一——至少在你低头看石英腕表的每一个不经意间。
发现压电效应的1880年,皮埃尔·居里年仅21岁,他的哥哥雅克斯·居里25岁。这一年声学的开山之祖瑞利爵士(Rayleigh, John William Strutt, Lord 1842~1919)已是四海拜服功成名就。即将名垂超声检测史并在日后让孀居多年的居里夫人情愫暗生的朗之万(Langevin Paul 1872~1946)时年8岁。接下来一系列影响超声检测发展的重大事件正在悄无声息按部就班地演变着:泰坦尼克号沉没还有32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硝烟似乎也还依稀,潜水艇仍然还只是纸上谈兵;这一年遥远的中国大陆上满清王朝最后的挣扎——“同治中兴”已黯然落幕。代表当时金属制造与加工最先进水平的铁甲战列舰定远号在德国计设完成并准备开始制造,而14年后彻底宣判中华帝国在科技军事政治等各方面全面失败的甲午海战已是山雨欲来;这一年中国封建时代中寥若星辰的仅有几位可以称得上物理学家之一的宋应星(1587~1666)已离世214年,毫不夸张地说中华文明在世界科技史上也至少落后了214年,而造成这一恶果的祸首——科举制度,则还将再持续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