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澧 奥巴马是近年美国总统里比较有文化也比较重视文化的，自三年前进白宫后，他一直在推动美国的科技教育。他在白宫多次接见获得科学奖的中学生。2011年6月，参观北卡罗来纳州一处科技园区时，奥巴马号召美国大学每年多毕业一万名工科生。他说：“中国和印度成批转轧（crank out，曲柄转一圈就掉下个产品）这类学位。他们的学生如饥似渴。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具备这些技能，他们就能找到好工作，他们就能创办公司，创建生意，创造财富。” 虽说美国目前经济衰退，高科技却是形势大好。“苹果”的平板电脑销售长红；“脸书”即将上市，或许要打破股票发行记录。硅谷所在的圣何塞与旧金山、奥克兰比邻，后两者都在闹“占领”，圣何塞却基本无事——城里的人一心只想发财。跟风社交网络和平板电脑两大趋势的新兴公司，在各科技园区如春草般疯长。以至有观察家担心：互联网是不是开始了第二轮泡沫？高科技行业有大量空职，各公司苦于找不到程序员；制造业刷下来的失业工人却无法申请。经济学家称美国目前的失业问题为结构性失业：求职者的技能与信息时代的市场要求不匹配。这也是美国贫富差距近年持续扩大的原因之一：有知识有技能者收入上升，教育程度低的或读书成绩差的则发现美国梦遥不可及。 奥巴马愿望虽佳，而且这愿望于美国经济也算对症良药，能否实现却是另一回事。《纽约时报》2011年11月6日有篇报道，《为什么理工生要转系》，说是约有40%的理工生读着读着就读不下去了——太难了！于是纷纷转到文科去。一位关心此现象的退休教授对记者说：奥巴马得以实现其愿望的几率基本为零。 美国人并不是不重视科技，他们对科技还真是从娃娃抓起。各城市的科技馆，各类声光电化的玩具和实验装置一应俱全。很多地方还有天象馆，一片片星空拉近拉远了转给你看。笔者每次去那些场所，总是和孩子们混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幼年没玩过嘛）。但美国学校的数学教得太差，对科学的理解难以进入定量阶段。知道汽车拐弯时，乘客受到离心力的作用，这容易；真的要计算火车转弯时外轨该比内轨高几厘米，重力分量才能抵消离心力分量，不让列车倾倒，就得知道什么切向加速度什么曲率半径，还有正弦余弦的。数学没底子，头就晕了。想想还是踩着奥巴马的足迹，转行读政治学吧。 曾有美国同事请笔者辅导孩子的数学作业。美国人有个错觉，以为中国人都是数学奇才。自认中学数学能应付，来就来吧。她儿子读的是名声很好的私立中学，而且按程度分在数学“荣誉班”（honor class，相当于国内快班）。但是一考查就发现运算速度慢，而速度一慢就会做作业做到无趣甚至厌烦。有道题问：平行四边形有一边长13，两条对角线分别长10和24，这一平行四边形有什么特性？美国学生要用纸笔拨拉着算，敝人一看就知道是菱形。平行四边形对角线互相平分，因此对角线划出的四个三角形中，有一个边长分别为5、12、13。这是一组勾股数，此三角形为直角三角形。根据对称性，对角线划出的四个三角形是全等的直角三角形。因此该平行四边形必是菱形。“中国学生”的解题速度，看得美国学生眼花缭乱。 美国人的数学，说起来是一贯地差。1972年尼克松访华，他和毛泽东、周恩来谈大事，夫人帕特则四处参观。她看了一所小学后，很吃惊地对随行记者说：中国学生接受的教育很完备，他们的一些小学数学题目，我都不会做。那是“文革”期间啊，课程比现在不知道简单多少。美国还有着强大的反对强化学习的草根传统。《华盛顿邮报》2011年12月5日有篇文章，佛罗里达州一位民选学区委员，自愿参加本州中学测试。三十道数学选择题一道都不会，而他的本科居然是工程！这位学区委员强烈反对标准化测试。他说数学是造成中学生辍学的首要罪魁，其实那些题目测试的知识，在工作中都是用不到的。 奥巴马虽有良好愿望，面对美国人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数学差，却也无甚高招。而且，就算大学每年多毕业一万名理工生，如果多半是男生，那是严重的政治不正确。为了鼓励女孩学理工，白宫发的奥巴马接见科技奖优胜学生的照片，画面上都是女孩子，尽管得奖者是男生多。但这些女孩都是白人或亚裔。如果多毕业的一万名理工生皆如此，那是更严重的政治不正确。文化问题急不得，政治号召效益有限，美国还是多招些移民吧。参议院司法委员会移民分会主席查尔斯·舒默提出法案，让外国理工生在美国大学毕业的当天就能拿绿卡，似乎是促进经济的更简捷办法。 |
